七年之前,网上偶然发现耳目一新的朗诵《满江红》,喜出望外,想马上找到朗诵者。“众里寻他千百度”,得来真是费功夫。与占豪兄小聚,议论近期音乐创作,我说起网上有个叫胡乐民的朗诵《满江红》太精彩,音乐特别好。世界上真有这样巧的事。占豪兄笑笑说:“这是我写的《临安遗恨》,胡乐民选用它作配乐。”从占豪兄这里知道,诵者在北京,但他没有联系方式。
原来何占豪与胡乐民之间有个联系的桥梁——古筝演奏家袁莎。我通过袁莎约到了胡乐民。
第二天,我飞降北京,坐等三个小时之后,见到了胡乐民,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,虎气生生。他说下午有课,连声道歉。我开门见山,直接向他发出演出邀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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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让我去上海?”他疑惑地望着我,显然没有思想准备。
“是的,明年秋季。”
他顿了顿:“嗯,好的。”
“就演《满江红》。”
“可以。”他说。
那时,我正在筹备《秋思》朗诵音乐会,作为制作人,我正在寻求朗诵从传统语言艺术到舞台艺术的转化与突破,而胡乐民的《满江红》,正合我意。2017年10月4日,中秋节,《满江红》在上海《秋思》的舞台上,一炮走红,成为全场最具震撼力的火爆作品之一。
他的出场与结尾,你无论如何想不到。开口并非原作开头“怒发冲冠”,而是一连七句“陛下”,句句声线高低、长短不同。似在鸣冤,似在抗争,是对奸臣的讨伐,是对昏君最后的吼声。千古绝唱,就此展开,直至尾声:“待从头,收拾旧山河,朝天阙。”——他跪地、抱拳,呼唤母亲:“娘,孩儿我,我……”,他猛抬头,连声“精忠报国,精忠报国”。第二句的时候,他起立,马步状,向后转,右手在后背抚摸“岳母刺字”的情景,撼人心魄。作品实现了情景化、戏剧化,全场掌声似风暴扫过。
虽然我比乐民年长三十岁,却视他为同道与知己。我感激他,成全我探索朗诵艺术走向市场的追求,并为此提供一个成功范本。他说,是我把他领进上海,始终感恩,“与君遥相知,不道山海深”。
今天,乐民已经带着《满江红》等佳作,走遍全国绝大多数省市;他还应邀去中央戏剧学院、中国传媒大学、北京师范大学、北京联合大学等高等学府,作示范表演,受到学子追捧。青年的选择决定社会发展的价值取向。
后来我才知道,乐民从小随爷爷学习京剧,曾在北京电影学院学表演、中国音乐学院深造声乐。他既有京剧的身段,又有表演经验、声乐技巧。《满江红》的成功,就在于这三者特长的融合体现,其功力非一般演员所及。创新者一般都是高手。
他本可以登上戏剧舞台,或参加影视拍摄。可他独闯一条朗诵艺术的创新之路,放弃了其他安稳的艺术谋生机遇。我钦佩他非凡的艺术创造能力与始终孤守的胆识。长者最容易退化的,就是创造力与胆略。他是我的榜样。忘年之交,并非一时之需,即兴冲动,而是彼此情义相通,互相砥砺,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,互补精神谱系,律动心灵照应。
他每次到上海,我们总要小聚。北京有院团要他,他首先征求我的意见;而我办朗诵专场,总要请他带新作来添彩。有一次,他在江苏开个人专场,我赶去观摩、喝彩。
每到节假日,乐民都要问候我。去年,我不幸患强直性脊柱炎。乐民来上海录音,力邀我到家附近的餐厅一聚。临别时,他送我上车,轻声叮嘱:“叔,你一定要保重”。说着,泪珠在他眼眶里滚动。以往,他都称我 “朱老师”。今天,突然改口。我不禁一阵激动。
忘年交,变亲人了。白居易先生有预言:“始信淡交宜久远,与君转老转相亲。”(烁 渊)